三日后。
北境，煌城城外十里迷林。
带血的黑靴踏碎秋雨，飞溅的雨滴如银瓶乍般散落一地。
“追！别让他逃了，君上说了，能枭首裴屠苏者赏万户侯！”
大雨滂沱，手持火把的神启军将密林团团围住四处搜捕。
顾溪身负重伤躲在一处山缝，雨水顺着山石滴落进伤口，痛得他几欲晕厥。
方才那群神启军说，是君上下的悬赏令，看来还真是司马昱要杀他。
若不是为首的神启军太心急露了马脚，一旦入了煌城只怕凶多吉少。
顾溪闭眼，稍稍调整呼吸，捂着伤口往山缝下走，虽然很想弄清为何司马昱突然要杀他？但眼下保命才是关键。
雨势越来越猛，很快神启三军的火把都浇灭了。密林山势复杂，如今又有天相相助，顾溪很快就摆脱了神启军。可不等他松口气，才出迷林眼前又出现拦路之人。
顾溪面容肃杀，咬牙撕下一块碎布绑住肩上的伤口，被雨水打湿的剑泛着幽幽寒光。
今日倒是稀奇，没想到逃到这还能遇见谢灵毓的狗。
少年身负木盒立在黑夜下，风雨动荡皆绕过他。
墨舟抽出长剑，面无表情。
“啊！”顾溪提剑，劈开雨势，刺向墨舟。
墨舟手腕轻转，点足飞身上前，一脚踩住顾溪的剑刃，翻身踢中他的下巴。只听见咔嚓一声，顾溪连人带剑被踹飞一丈远。
“噗——”顾溪口吐鲜血，撑剑起身，再次向墨舟发起攻击。
此前他与神启军大战已经身负重伤，如今再遇墨舟这样的高手自是不会有活路了，顾溪很清楚，但他不认输，嘶吼了一声举剑斩下。
墨舟出剑，快如闪电，转瞬间，顾溪手中白刃被劈成两半。
再一剑，剑气穿过雨幕直逼顾溪咽喉。
顾溪立在原地，动弹不得，眼看光刃就要穿过皮肤，只听见耳边传来‘叮’的一声，喉间光刃碎成光影，以他为中心的雨势慢慢合拢，在他面前凝成了水幕。
“阿弥陀佛。”
一声慈悲，秋雨收势，狂风作停。
墨舟皱眉，侧目看向密林，但见有人撑伞而来，一身白衣袈裟，眉眼如山水有灵。
看清来人，顾溪神情微动，便是墨舟也一脸惊讶。
辰安？
那人眉眼温和，头顶十二戒疤，鼻尖一点朱砂痣。
“墨施主，请回吧。”
墨舟放下剑，先是打量了顾溪一眼，转而看向辰安，“公子要我取他性命。”
辰安神情温润，“贫僧知道，所以才劝墨施主请回。”
墨舟双手结印，脚下罡风大开，“你又不是公子，我可不听你的。”
辰安收伞，手掌一挥，顾溪眼前的水幕顷刻间化作万枚水针射向墨舟。墨舟不敢小觑，闪身闯入针阵，恰是这时，水针相互融合，变成一座用内息凝结的水牢。
墨舟提剑去刺，水柱如玄铁钢筋坚韧不催。
这内息好精纯，与顾寮主的鞭力不相上下，莫不是九品之力？！
眼看辰安几招就把墨舟制服了，顾溪神情微动，目光存疑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
他与辰安并无渊源，他何故要出手相救？
辰安执伞回眸，“裴施主还不走？”
顾溪愣了愣，辰安还是俗家弟子时，因顾妙音之故他也曾留意过他。但彼时他身上全然没有了那个温润郎君的影子，净透的双眸无波无痕，好似谁都放在眼里又谁都不放在眼里。
许久后，顾溪从这双古朴如佛前檀珠的眼睛里挣扎出来，似有被蛊惑般拜谢，“多谢……佛宗大师。”
辰安双手合十，眉眼沉然，“裴施主不必客气，告辞。”
不待顾溪反应，辰安撑伞，顷刻间秋雨归来，狂风肆虐。
顾溪眼中闪过惊艳之色，而辰安已经穿过他，只留下一道缥缈的身影。
被困在笼中的墨舟还想挣扎，但怎么都劈不开水柱牢笼。
顾溪看了看辰安离去的方向，犹豫片刻捂着肩膀往与之相反的方向逃去。
刚抬脚，顾溪忽然灵光一闪，浑身颤栗，方才辰安唤他‘裴施主’？
他是怎么知道他的身份的？
另一边，辰安刚踏入密林，妄语披着蓑衣从草垛中蹦了出来。
“佛子大人解决了吗？”
辰安点头，目不斜视继续往林中走。
妄语蹦蹦跳跳跟上他，“佛子大人说在这等一个人，刚刚那个人就是您要等的人吗？”
“嗯。”
妄语，“佛子大人救了他为何不救到底？那人受了重伤万一又被追杀怎么办？”
“那便是天意。”
好冷淡。
妄语抓了抓头，“佛子大人，咱们现在又去哪啊？”
彼时，一阵风过，刮落他宽大的袖袍，白玉般的胳膊挂着一颗赤红菩提珠。
他垂眸扫了一眼，波澜不惊的眸光染了几分温柔，“回京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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