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棠心里没有办法不复杂，谁都以为当年的事情只不过是一方精心策划，而这头又没有防范，所以才酿成了这样的差错。
可是现在听甄清嵘这样说来——
哪里是什么意外？
分明就是姚老太君给了别人这样的机会。
甚至于有那么一瞬间，许棠都在怀疑，是不是姚老太君和对方串通起来，故意将自己弄丢的？
从一开始或许有老太君就不喜欢自己。
不然怎么这会儿又是这样一副态度？
毕竟要真的是无意的，绝对不可能是对不起别人了，还能够觉得理所当然。
甚至转过头来还要嫌弃对方。
这姚老太君难道就没有一点良心吗？
许棠一想到自己身上还有姚老太君的血脉，顿时没来由的就是一阵恶心。
不过听着荣氏的啜泣声音，许棠慢慢又冷静下来，自己虽然说这件事情里最倒霉，但是受到的伤害却不是最大的。
现在荣氏心里恐怕才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毕竟对于荣氏来说，不仅仅是失去女儿的痛苦，不仅仅是与女儿分离这么多年的痛苦，最关键的是自己家里的人一直瞒着自己的这种欺骗。
而甄清嵘还是荣氏最信任最亲密的人。
许棠站起身来，往前摸索两步，闻到了荣氏身上熟悉的香气。
然后就伸手抓住了荣氏的胳膊，轻轻的靠到了荣氏的身上：“娘先别伤心。爹也有他的难处。只是这件事情他的确做得不合适。”
“不过我想这些年来他也一定十分后悔。”
“如今一切都好了，您就别哭了。再哭下去我也只能跟着一起哭了，您忘了？大夫说我这个眼睛是不能哭的——”
许棠这样一说，荣氏顿时就伸出手去抹自己的眼泪。
虽然还在哭泣，却还是宽慰许棠：“咱们都不哭，都不哭。”
只是一面说着这个话，荣氏眼泪却一直不断的往下掉。
荣氏现在心里，对甄清嵘是十分怨恨。
怨恨到只觉得后悔。
后悔嫁给甄清嵘，后悔当初义无反顾地为甄清嵘生孩子。
结果以至于许棠受了这么大的罪。
荣氏甚至有一种感觉，觉得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荣氏越想越是伤心，可是看着许棠却又不得不尽力忍耐。
而甄清嵘说完这些之后也是想到了荣氏的感受，这会儿看着荣氏这样的反应，心里慌得不得了。
甄清嵘想要上前去劝慰几句，可偏偏又有些不敢。
他害怕荣氏不想再理自己了。
这个时候姚老太君也有了反应。
不过姚老太君的反应却是咕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这一下将所有人都吓了一大跳。
甄清嵘也没想到会闹到这样一个地步，一时间都傻了。
荣氏只是冷冷的看着，也不动。
最后还是许棠猜到发生什么事情赶紧大喝一声：“还不快去叫太医？！”
甄清嵘这才一下子冷静下来，赶紧出去叫人请太医过来。
而后自己又将姚老太君抱起来放在了床榻上。
荣氏低声的对着许棠说了句：“你管这样的人做什么？她做的那些事情，就算死千百次也弥补不了。”
不难听出，荣氏心里已经完全是一片恨意。
虽然荣氏这个话并没有错，但是许棠听着荣氏这样说，却还是止不住，心里出现了担忧。
毕竟姚老太君虽然做了错事儿，也的确该死，可是姚老太君毕竟是甄清嵘的亲生母亲。
是荣氏的婆婆。
别的不说，只说一个晚辈对长辈的孝道，荣氏这样说话就不合适。
如果让别人听到了，悄悄议论是一回事儿。
最关键的是甄清嵘那头——
甄清嵘心里就算有恨有愤怒，但也绝不会希望姚老太君因此死了。
更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天天诅咒自己的母亲——
听着这些话，甄清嵘又该是怎样一个心如刀绞？
长此以往，会不会又影响夫妻两人的感情？
这些都说不好。
此时此刻，甄清嵘已经忙乱成一团，荣氏却半点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许棠就轻轻拽了一下荣氏。
然后跟荣氏说了句：“娘要想好了。到底还要不要和爹一起生活？”
荣氏突然被许棠问了这么一句，当然是有些莫名其妙。
不过许棠也没有多余解释。
荣氏自己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
许棠就叹了一口气，举了一个例子：“人人都说太后不好，太后也的确做了许多不好的事情。可是太后毕竟是娘的亲姐姐。娘会希望我们每天都说太后的坏话，然后诅咒太后去死吗？”
荣氏沉默了许久，嚎了半天才艰难地说了句：“人总是要为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的。自己做了什么就要承受什么。”
“而且有些事情不是我想我愿意就能如何的。”
“可是您和太后毕竟只是姐妹。而爹和老太君却是母子。”
“儿不嫌母丑。娘莫要忘了这个道理。”
许棠轻声细语的劝说：“如果娘还要和爹一起过下去，这件事情咱们就谁都不要再提了，毕竟都已经过去了，就算是闹破天去，也不可能再时光倒回。”
“倒不如想一想，要个什么样的补偿更合适。”
许棠说得太过冷静。
荣氏反倒是觉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
其实这些道理荣氏也不是不明白，许棠一说她也就明白了。
只是……
荣氏苦笑了一声，说了一句大实话：“道理是这样，可是到底意难平啊。”
有时候许多事情闹到最后，无非就是胸腔里那一口意气难平。
她当然也知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根本就无法挽回，就算是姚老太君死了，也没有办法弥补这件事。
可她就是不能原谅姚老太君。
可是她就是不能原谅甄清嵘骗自己。
就算要闹个天翻地覆，她也没有办法轻易放下。
听见荣氏这样说，许棠也就明白，荣氏心里到底是多介怀了。
就像自己当初对许大牙一样。
许大牙人都变成那个样子了，可是她还是不愿意装腔作势。
宁可自己什么好处都得不到，还要被人责骂，也不愿意对许大牙有一丝一毫的孝顺。
只是这件事情和那件事情是一样的，就算是倔强到最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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