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暮色。
男人坐在黑色办公椅上，正低头处理着文件，笔尖与纸发出了均匀摩擦声。
林霄站在旁边，不敢贸然打扰，却光明正大在秘书工作群里摸鱼吃瓜。
陈秘书：「千里迢迢来到渲城，主要任务是跑腿送蟹，就问你们羡慕不@所有人」
冯秘书：「谁稀罕，我们可是白领」
杨秘书：「同情你十秒，不能再多」
张秘书：「你被裴总流放了，可怜宝宝」
陈秘书：「哭泣！你们都不是人，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你们遗弃我」
陈秘书：「你潜伏在我们秘书群里憋什么坏招，出来说话@林特助」
林霄把手机揣进裤兜，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一脸坦然。
“送去了？”男人问。
林霄点头，“卡着点送的，保证蟹很新鲜。”
“有没有说什么？”
“陈秘书没有见到许小姐，由小助理接收。”
男人不再问，林霄作为跟在裴总身边最久的人，此刻却觉得裴总是有心事。来电跟信息都没有，怕是被许小姐完全忽视。
突然震动声响起，裴鹤吟瞬间搁下手中钢笔。当视线扫向手机屏幕时，眸光微顿。
林霄撇头看见是老夫人来电，不是许小姐，裴总大概要失望了。
裴鹤吟接听了电话，很快又挂断。
从来都没有超过一分钟，三句话已是极限。
林霄觉得这样的裴总，身上好像少点什么。
男人已从办公桌前起身，迈着修长的脚步，径直往门外走去。
林霄紧跟其后，“裴总，车已备好。”
黑色劳斯莱斯在高架桥上穿行，于四十分钟后到达。
这里是裴家老宅，祖辈五代居住过的地方。期间虽有多次修缮，却仍旧保留着原始样貌。宽广威严，且富有底蕴，属于标准的传统四合院。
老夫人早已在前厅等待，当听到仆人禀告时，欣喜之情溢在脸上。
踏着月色，裴鹤吟步履从容的从外面走进来，叫了声祖母。
老夫人激动的差点儿热泪盈眶，颤抖着向他招了招手，“快过来让祖母瞧瞧。”
裴鹤吟坐在距主位很近的金丝楠木官帽椅上，任凭上了年纪的老人打量，神色镇定，与老夫人表现出来的截然相反。
“出差刚回来，让祖母惦记了。”话中带着些许疏离。
“你是我疼爱的小辈，我不惦记你，惦记谁？”老夫人的情绪已控制几分，“我怕你嫌唠叨，可我也要说。”
不然等她哪天入了土，都无法与裴家列祖列宗交代。
男人沉默不语，却也知道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过了年你就三十，该成家了。”
老夫人感叹出声，“楼家与沈家女儿都是绝顶好的，漂亮又聪慧，知根知底，你中意哪家？”
裴鹤吟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都不中意。”
如此回答，在老夫人意料之中。就知道会是这样，好在她还留有后手。
“如今我也不要求你讲究门当户对，只要姑娘清白，家世差点也没关系。”
见他不语，老夫人继续道，“说说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女孩子，祖母帮你张罗。”
男人薄唇轻启，“长得好看。”
“你这要求听起来简单，若要合你眼缘怕是难，具体说说怎么个好看法？”
裴鹤吟只说了三个字，却让老夫人变了脸色。
本以为这些年能够让他放下，没成想执念却如此深，能够被称为“美人脸”的有且只有一个。可她是什么身份，岂能入裴家大门？
“你忘记裴家祖训了？”老夫人拔高了音量。
男人仍如先前那般端坐着，一点不怵，“没忘。”
“没忘怎么还敢去找戏子，她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声声质问让男人不悦起来，却也没有拔高腔调，“其一，职业没有贵贱，她选择当演员，我支持；其二，不是她给我罐迷魂汤，是我自甘沉沦。”
老夫人气得胸膛起伏，“她就那么好？以至于让你这样跟我说话？”
“就事论事。”男人说，“不要派人去找她麻烦，否则……”
连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来。
老夫人听明白了，气得拍了桌子。裴家男人在情场上，一个比一个的痴。
祖孙二人，再次不欢而散。
裴鹤吟从前厅出来，深沉目光扫向林霄。
林霄主动低下了头，“对不起裴总，是我通风报的信。”
男人并未有情绪上波动，语气依旧沉稳，“你认识我多久了？”
“十九年。”
“十九年的情谊，都比不过祖母一碗饭？”
林霄抬起头，对上男人眼睛，“不管您信不信，我发誓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她是我的底线，你好自为之。”裴鹤吟说完后，乘车离开。
直到车子扬长而去，林霄才收回视线。他苦涩笑了下，认命般去了前厅，跪伏在冰凉的地面上。
“老夫人，您救过我的命，林霄一辈子都不会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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