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紧了雷击木，“你想的美，我的皮囊再臭，住的灵魂也是干净的。要是住着你这么一个龌龊的灵魂，我宁愿让他灰飞烟灭。”
师冉“哈哈”一声，“左不言，干净的灵魂？你今年二十五岁了吧，怎么还这么天真？我活了几百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物无数，有几个敢说自己的灵魂是干净的？那些紫衫蟒带的官员，整天要求百姓遵纪守法，可有几个以国家社稷、黎民百姓之福祉为念？这些身居高位之人，张嘴闭口仁义道德，可是在背后，哪一个不是满腹奸佞，男盗女娼？如此人物，身居庙堂之高，行窃国窃民之实，可算得上灵魂干净？外示贞良，内藏盗心，与市井之盗娼何异？秦桧之尊，尚且卖国求荣，朱熹之圣，屈打妓女成招，明皇之贵，还要强抢儿媳。和他们相比，我的过错真的很大吗？你才活了区区二十来岁，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我语塞了一下，师冉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说的这些却都是事实，我根本反驳不动。我说：“纵然你说的都是事实，可这些人毕竟不能代表全部。汉有张天师、唐有孙思邈、明有海瑞，这些人心怀天下黎民苍生，难道不能算做灵魂干净之人吗？”
师冉说：“没错，我不否认个别人确实有忧国忧民之心，但是又有什么用呢？就凭这几个人，能救的了天下所有的黎民苍生吗？如果当时有一个人能救我，我也不至于现在还要东躲西藏。”
我说：“呸，你一个邪宗使者，还有脸提什么拯救黎民苍生。”
师冉说：“没有哪个人生下来就是万恶不赦之人，你也不用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我。我问你，如果你的心妍被人抢走了，玩腻了以后，又被卖到了窑子里，你会怎么做？”
我说：”没有如果，我宁愿死，也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就算有人来抢她，我也会拼了命的保护她。”
师冉冷笑一声，“事非经过不知难，大话我也会说。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你若经我苦,未必有我善!要是你拼了命也保护不了她呢？”
我一愣，“事非经过。难道你经历过？”
师冉凄婉地一笑，“我何止是经历过，你姓左对吧，想必是左慈的后人。这是你命好，出生在一个好家庭，从小就习得一副好身手。可我没有你这样的运气，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碰到这种事只能忍气吞声。
“我当时只是凤庆府一个普通的老百姓，家有三间草屋，几亩薄地。我打记事起，就每天早出晚归，辛勤劳作，从来也不敢违抗朝廷法纪。我风里来雨里去，只是为了挣几个养家糊口钱，让父母不要饿肚子。我一年不歇息，只是为了让自己能有几个钢板买圣贤书，以图博个功名，改变后代的命运。我采桑养蚕，只是为了让自己心爱的女人嫁过来时能有一身说得过去的嫁衣。
“可我最终落下了什么，城里的富豪看上了我的心上人，要抢她回去作小妾。她抵死不从，可是胳膊怎么能拧得过大腿？我去官府告状，却被屈打成招，腿被打断了，被迫承认自己是淫贼。我在牢里躺了三个月才能走路，可是身上的伤好了，心里的伤却永远好不了。
“我被牢头从监牢里踢出来后才知道，家里的几亩薄田已经被官卖了，父母被活活饿死，我成了一个人人不齿的乞丐。
“左不言，这时候你说的那些灵魂清白的人在哪里？你不是说他们以拯救黎民苍生为己任嘛，难道我不是黎民苍生？为什么没有人来拯救我。”
我说：“冤有头，债有主。你说的贪官、富豪确实该杀，如果当时是我碰到了他们，我也会动手。但你只是因为别人伤害了你，你就去伤害其他无辜的人吗？你这么做和那些贪官有什么区别？”
师冉说：“我为什么会这么做？你们都说大乘教是邪宗，对大乘教众皆除之而后快。但对我而言，大乘教却是我的救命恩人。
“就在我快饿死的时候，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给了我一碗饭，把我带回了家。这个人叫桑冲，也是你们眼里的邪宗，我知道你们不齿桑冲所作所为。但他救了我，我拜了他为师，子不言父过，我没权力评判师父的好坏。
“在师父那儿，我学了一身本事。出师的第一天，我在几个师兄弟的帮助下，杀了诬陷我是淫贼的贪官一家。他不是说我是淫贼吗？我就淫给他看，我当着他的面，睡了他家所有女人，连他八十老母也不放过。他的女人在哭泣哀求，可他连话也不敢说。左不言，他这算不算恶有恶报？”
我说：“就算他是恶有恶报，可他的家人何罪？他八十岁的母亲又有什么错？你这样滥杀无辜，难道良心上过得去吗？”
师冉哈哈大笑起来，“无辜？左不言，我还真的高看你了。他贪的钱难道他的家人没有享受？享用了民脂民膏，难道不应该遭到报应？再说了，如果他的家人有良心，他也不至于成为一个贪官吧？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妻贤夫祸少这句话。你说他的家人无罪，难道我的父母就有罪了，就应该被饿死吗？”
我说：“他的家人当然有罪，但罪不至死，而且你这样做，你的父母也已经回不来了。”
师冉说：“说的好，我父母是回不来了，但我的心上人还活着，我是应该为了活人考虑。于是杀了贪官后，我去找我的心上人，可是她也不在了，富豪玩腻了，就把她卖到了窑子里。于是，我让富豪一家享受了和贪官一样的待遇。左不言，我知道你又要说家人何罪。我想先问一句，我的心上人，只是一介弱女子，她又有何罪？要受到这样的报应？”
我说：“她、她确实无罪。”
师冉说：“好，我总算听到了一句公道话。那你说，我报仇对不对？”
我说：“报仇没错，但你不该滥杀无辜，更不该到处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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