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慢慢散去，我和章媛还有岳母和章瑞留在最后，人少了。奶奶卧室的门关了，怕大门的冷风吹进去。
反正奶奶听力不好，客厅里的人怎么说话都毫无顾忌。只是众多人出现在家里时，奶奶就知道自己可能不行，再一次内心压力变重。
春节的夜晚，虽然吹着冷风，但并不冷清，熬夜的人，此刻还有娱乐，不远处的平房，房顶上灯亮着，家庭的烧烤活动还在继续。
我坐下来，旁边是大伯。他告诉我：“你奶奶这个岁数了，治疗没有多少意义了，我们带她去过医院，输液打针，都扎不进血管，我们当然希望她多活些日子，可是现在的医疗技术再发达，也有不灵的细节，老年人就这么个身体状况。”
我点点头，不说话。
大伯继续说：“你刚刚去看看，奶奶怎么样？这几天春节能不能挨得过去？”
“嗯，应该没问题，吃点药会有好转的。”
“年前，我们就一直担心她挨不到过年，哎呀，这人一老，毛病就多。”大伯道。
我只能点点头表示理解，屋里只剩下我和大伯坐着，岳母和章媛在门外院子里聊，章瑞不知何时已走。
时间不早，我们打算回去休息，我让章媛再打开奶奶卧室的门，问问是否还需要帮她什么。
大伯道：“你们回去歇着，我睡一楼，随时看着，你们放心吧。”
回来的路上，岳母走在前面，章媛和我在后面，有一段距离。
章媛道：“想想我奶奶真可怜，要是以后我老了这样，我宁愿找点药吃了死个干脆，不必这样凄凉。老公没了，儿女一看都不暖心。唠叨一点都还被厌烦。”
“活着不好吗？”我问。
“这样活着，像我奶奶，意义在哪里？她这边身子一出状况，一大家人凑过来看着，她自己心里也难受，也认为是自己拖累了一家人。”
我不再和章媛说话，认真想想，老了，就没意义了吗？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做化疗，做手术的人，难道不比奶奶惨一百倍吗？
睡意已经没有，我过了四点才睡着。七点还不到岳母在楼下给我章媛打电话，问我起来了没有。大伯一早过来，让我再去看看情况，应该是夜里发现的状况又变差了，他自己也无法判断到底是好是坏。
我匆匆起来，再次赶过去，本来想热水洗头，只能简单洗脸随意打整头发。
我出门前，章媛再次提醒了我，担心我做什么建议。
大伯家其他人还没有起床，大伯已经烧了一锅水，院子里的炉子烧得很旺。
我进去奶奶房间，有股尿味，床边的小桶还在，估计是洒落在地板上没有及时清理。
床头一侧的地板上，放了一把轮椅，有一个坐便器，行动不便，大小便都能在房间里解决。
我进来后，奶奶有些不好意思，更多的是，我的出现，让她觉得太过于麻烦我。我想我的身份她是知道的，我和章媛结婚在这里办酒，我对她还有印象。
我很意外，奶奶说了一句：“不用送我去医院了，我在家里就行，能挨到哪天是哪天，不用去了。”
没有仪器，我只能通过观察和把握气息判断，相比昨天夜里，现在的气色并没有多大改观，只是没有进一步恶化的情形。
昨夜吃的那个药，还得继续吃，我带话给了身后的大伯，他立即找来杯子，倒好开水。
孝顺，就是给吃，给喝，不打不骂，而进一步的老年护理常识和能力，完全没有，老人家活得确实不舒坦，也不开心。
母子之间，一句掏心窝的交流没有，更多的是因为唠叨而心烦。
“能不能起来，起来坐到火边，我拿药给你吃？”伯父道。我此时觉得这样的话有些冰冷。
继续挺伯父说话，夜里奶奶没怎么睡，他自己也没睡好，奶奶一夜呻吟声，听着心烦，自己不能改变什么？反正带去医院了，医院也无能为力，自己尽力了。
如果这样的问题换做我，我想我的行动和努力，肯定能让我母亲倍感温暖。
心里想着这些，我把奶奶扶起来，帮他穿了鞋子，找来棉衣帮她裹上。
我意料不到的事发生了，她竟在我面前哭了，老泪所剩无几，但是这架势，像是在发泄委屈，无从感叹眼前这一切她所面对的。
伯父听见哭声，进来让我出去，问了我情况，我说不会有事。他突然轻松，招呼我坐在火边，上烟和茶水，他准备宰鸡，要求我在这里吃饭。我有些难以拒绝，表示要先过去我岳母家一些。大伯拦住了我，表示他立马打电话叫我岳母全家人都过来这里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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