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项安被召唤出来的当天夜里。
“嫂嫂，许久未见......这两千多年，你都是怎么过来的。”
项安长叹一声，看着眼前这个形象和以前已经完全大相径庭，仅仅是眉眼还有一丝相似的芥雏子。
他甚至已经......很难把眼前的芥雏子和自己的嫂嫂虞美人联系在一起了。
“高原那件事之前我是如何过的，这两千年我就是如何过的。”
芥雏子不动声色的喝了一口茶，撇了项安一眼。
她反正多少还是有点......崩溃，只不过是不会在脸上表现出来罢了。
时间过去了两千年，她终究是有些变化。
“高原啊......”
项安靠着木墙，看着天花板，长叹了一声。
大哥，你这是何苦啊......
在高原之上唤醒虞美人的人性，在后来和虞美人结合，霸王别姬的故事即便是在两千年之后的现在，也依旧被中原传唱着。
但，自己的大哥是个什么东西，项安还能不清楚吗？
一次一次的希望，一次一次的失望，虽然依旧崇敬，但......
不得不说，项羽当初的决定，或许真的利好了整个中原，但他伤害最深的......恰恰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小四死在砀山，项安归于黄河，而他的爱人虞美人——
则是又在中原游荡了两千年。
而且现在，又在虞美人的召唤之中拒绝了召唤，让自己的弟弟被拉出来顶包。
“怎么，很好奇我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吗？”
虞美人放系啊了茶杯，看着自己的叔叔。
“肯定会好奇的啊......我没有资格，也懒得替大哥他做什么解释，实际上我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排斥和你重逢......”
“但我觉得，或许......是愧疚吧。”
虞美人略有沉默。
没脸见人吗？
“叔叔，其实我到最后，也还是不明白一件事。”
看着杯子之中的茶水，虞美人的手微微用力。
“项羽大人......他到底是不是存在人性的？”
“我记得他，也记得叔叔你，你们两个被始皇帝亲手设计出来的救世机器，曾经是真的拥有着人性的，但为什么后来又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我记得......是叔父大人逝世之后......就开始了吧，叔叔你和项羽大人的矛盾，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
项安低下头，搓了搓自己的手。
“大哥他的人性，不如我，甚至不如嫂嫂你。”
项安如此说道。
“当日我父与始皇帝设计出大哥和我，为大哥置入的是有关推演仙术的模板和更偏向理性的情感，而我，则是具备了远超大哥的机动力和更偏感性的情感。”
“我父姬超，从一开始就让我们两个产生了不同，这是必要的，我和大哥都理解我父与始皇帝的决定。”
“但......大哥他自己，对局势产生了误判。”
“他不知道自己的误判，因为叔父的死去而被重新启动的理性模块也完全挤压了感性的生存空间，在他的计算之中，一切都只不过是天枰上的价码罢了，无论是我......还是说他自己。”
“这也是我和大哥矛盾的核心。”
项安站了起来，站在门口，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河水沿岸的那一战之后，我离开了大哥，自立门户，就是因为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保持这样，我一直在尝试重新唤起他的感性，但是......失败了。”
“韩信一直规劝我让我离开，我仍然对大哥抱有期望，最终他弃我而去，投了刘季......或许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某些事情的发生吧。”
项安无奈的笑了笑。
韩信一手，是刘季能够完成绝地翻盘，将他的北楚和项羽的西楚完全击溃的绝对核心。
那可是兵仙啊。
“他看得到一些东西，但自己都看不明白，只能根据绝对的理性寻找着自己看到的东西的蛛丝马迹......他太相信自己看到的东西了。”
“现在他不愿意再见嫂嫂你，或许......他也终于产生了恐惧吧。”
项安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嫂嫂。
“我......看到过。”
“看到过大哥临死前的场景。”
“在最后的恐惧之中，我想，他为数不多的感性模块总算是回来了吧，死后纵览一生，他或许也知道了某些事情自己做的究竟是对是错。”
“哈哈......”
项安摸了摸头，笑的有些释然。
“这么想来，无论是大哥，还是我......或者说，拥有人性的人，都是这个样子的吧。”
“大哥他或许知道，自己应该见你，但他一时间的犹豫，让我从召唤阵中走了出来，他还是会后悔吧。”
“......这样吗。”
茶杯中的茶水已经凉了下来，虞美人借着微弱的月光，从茶水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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